楼上有脚步声传来,那个信封虽然写着她名字,她却没有收起来,依旧搁案头上。
他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搭额前,少了平时凌厉之势,像是夏夜里和全家一起坐弄堂口乘凉青年,有种家常亲切感。走过来看她,笑道:“怎么发呆?我可饿了!”
南钦哦了声,扬声叫阿妈,“粥好了没有?一些呀!”
厨房里人出来说已经摆好了,他倒不着急了,冲案上瞥了眼,狐疑道:“你信?谁寄来?”
南钦摇头说不知道,“掂着有点份量,弄得我不敢拆开了。”
他伸手拿过来,撕了火漆打开信封,里面没有信件,只有厚厚一沓照片。兜底倒出来,大概冲洗得有点急,隐隐还泛着潮气。他一张张摊开来看,看着看着徒然变了脸色,居然全是他酒会上种种。和女宾们喝酒跳舞不过是点缀,重头戏还是司马及人。谈笑、携手、共舞、甚至一同步出丽华上了车……他头嗡地一下就大了,又是这女人捣鬼,把一切拍下来送给南钦过目,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南钦探身看,他想归拢也来不及了,一面无措着一面喋喋解释:“不是你想那样……筹款酒会,交际是避免不了……”
她把手指点他们走出丽华酒店那张照片上,“你不是说住丽华客房吗?那这又是上哪儿去?良宴,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他噎住了,慌忙来扶她胳膊,“我确是喝醉了,可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不要胡思乱想。”
她面孔煞白,似乎随时要跌倒似,打着晃地来推他手,“不要碰我,我只问你昨晚住哪里,和谁一起。”
“我……”他头一次慌得没了主张,如实回答,她断不能原谅他。撒谎么?谎言那么不堪一击,戳一下就会破,到时候难圆回来。
南钦顿时觉得心灰意冷,他谎称酒醉,抛下生病她,和别女人一起。医院时不是问她要吃什么,晚上给她带回来么?然后呢?带着初恋人重温旧梦去了,早就把她扔到了九霄云外。
亏她还婚房里痴痴等他,还想着和他重修旧好,结果一切都被他打碎了。他一边挽回她,一边还和外面女人暗渡陈仓。是别人倒罢了,卿妃那一类或者只能称之为消遣,司马及人却不一样。他们正式谈过恋爱,不是说初恋难忘怀吗?他们重走到一起,接下来会怎么样?无休止纠缠,三个人永恒战争。她想得愈发深,心都要碎了。她是一个人走旅途上,从来都是一个人。也许把幸福构筑他身上本来就是不对,这世上谁能让谁一辈子依靠?亲情都能掺假,何况是婚姻!
“你和司马小姐一起,对不对?我明明可以猜到还要多此一问,根本是自取其辱。”她愣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因为我这个太太做得不好,不称你意吗?你可以提出离婚,不要这样偷鸡摸狗,对司马小姐也不公平。”
她居然会说离婚!这个词过去冷战十个月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现从她口中说出来,他像个淋了雨泥胎,愤怒惊惶,不知如何是好。
“我从没想过要离婚,你做什么要往那上头扯?”他紧紧攥着拳头,把人绷成了一张弓,“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肯相信,其实想离婚是你吧?你想借机摆脱我,好和你寅初双宿双飞,是不是?”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一乱难免口不择言。不要说离婚,他听见这词就觉得已经山穷水了。他们之间远没有到这程度,不管她对他怎么样,他只知道自己爱她,不能没有她。昨晚不过是醉糊涂了才会让司马及人有机会布阵,他这人酒品算是很好,着床就睡,怎么可能做出对不起她事!她和他结婚那么久,这点都不了解么?
南钦转过身不愿意再看他,她实没办法面对他,做错了事不愿承认也就算了,屎盆子乱扣,就为了把她描摹得和他一样肮脏吗?
“我和寅初清清白白,你不要侮辱我。”她瑟缩着双肩,努力维持风度,可是声音难掩凄怆,“我们结婚,其实是个错。坚持到现,彼此都已经心力交瘁了。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之前费力遮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寘台。但是这么下去……我觉得没有必要,太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