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海连从进门的那一刻便后悔了。
他出入白鸟区的次数并不少,但都如自由的鸿鹄飞掠,无所畏惧更毫不在乎,现在麻雀混进了凤凰堆里,又是别一番滋味了。海连强自让自己镇定,不要让,亦不要让自己表现得太像一个从河对面泥巴区的过来的泥巴佬,但常年握刀结了老茧的粗糙指腹碰到光滑的丝缎坐垫时,青年单薄的眉眼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哪怕收拾了面容,擦干净了身上的血渍,换上了好衣裳,依旧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方才每一个路过他身边的老爷夫人们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在他身上扎一下,随即小心翼翼地与他隔着半尺距离绕开,仿佛他是一个携带疫病的患者,一个穿着华服的小偷。
如果方停澜来了的话,至少我……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第一次这么想看到那张总是噙着狡黠微笑的脸。
可惜他什么都没找到,满目可见的依旧只有褐发与碧瞳,繁复衣衫和华丽宝石如五彩斑斓的河水在大厅中流动。
也是,当时那家伙只说如果有空就会来,指不定现在又在忙那些自己根本听不懂的事情,早把这场邀约抛在了脑后。海连自嘲地想着,嘴角挂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弧度。
他今天下午才从百里之外的圣雄城赶回来,一路颠得头昏脑涨,使他对马车这玩意又多了一层深恶痛绝,到家后只喝了口水便换了衣裳往大剧场跑,此时好不容易坐下来歇口气,人不由得有些犯困。
他支着额头看向舞台,隔得太远,只能瞧见两个白衣人在台上舞来舞去,零零星星的歌词也听不真切,琴声倒是清晰,却又过分舒缓悠扬,漾得海连直打呵欠。
至少坚持到奥布里安写的那一幕,看完就走。海连叹了口气,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打精神继续看表演。
直到现在,海连手边的那张座位依旧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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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王即位后,阿巴勒称他的侄女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将她搬去了东边的垂芷庭中,说是静养,其实和软禁差不多。直到这两年,因为龙容年纪渐长,又一贯老实,才会偶尔外出看一出戏,或是去晨鸣宫里听一堂课,但依旧少见于人前。我这次是费了一番工夫,才打听到她会在今日来看戏,”秦唯玉顿了顿,才说,“停澜,我想等一会儿中场时去拜见王女殿下。”
方停澜几乎不用思索也能知道秦唯玉是怀着什么心思,他心里其实不太赞同对方,觉得这种外族联姻戏码流俗又老套,几百年前的古人才这么干,但看着秦唯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也不忍打击他,何况只拜见而已,就当是试探虚实了。想到这里,方停澜点了点头:“我陪你去?”
“你当然得陪我去,”秦唯玉嘴角弧度柔软无害,“我胆子这么小,一个人去,只怕还没走到对面的包厢门口便脚软了。”
早已在周不疑处听过秦唯玉的光荣事迹,方停澜只对这句话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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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语?你怎么又在发呆?”
被叫到名字的女孩才回过神来,她看起来本就年纪不大,又因为身量不足,便显得愈发瘦小,几乎要撑不起身上这条鹅黄色的漂亮长裙,女孩眨了眨墨色的眼睛,轻声道:“我还在回味白天看的那本书……”
她的同伴们扑哧笑出声来:“你还真是个小书呆子呀。”稍大一点的金发女孩朝她招招手,“书哪有人好看,你不如来瞧瞧这次的主演,我听外面的人说可是轰动全城的美男子呢!”
阿语也没站起,他只是向前欠身看了两眼,不由失望地撇了撇嘴:“还行吧,我还是觉得我哥哥最好看。”
“你总是说你有个哥哥,我们怎么从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