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这一诗,单一句烟花三月,便道尽了春日间大江两岸的风流。
但可惜,张行一行人不是烟花三月时分顺江而下的,他们是在隆冬,看不到两岸盛景……而且说来也怪,在铺了一条龙的汉水上的时候,大家只是觉得顺流而下行船太快,所以风起的太冷,并没有任何其他不适,但一离开汉水,在江夏郡入了大江,就立即各种麻烦事上来了。
先是有人晕船,甚至有马晕船,秦宝的宝贝瘤子斑点兽上吐下泻,别说吃肉了,就是喝清水都能吐出来,把秦二郎急的心急火燎;然后是遭遇雨水与风浪;这些都也罢了,因为水流而下的时候,很快就过了雨水区,但接着又有人因为雨后结冰导致甲板湿滑而落水……
最后这件事情几乎是要命的意外,幸亏船上有一位成丹期高手,直接飞下去把人捞出来,但依然冻得不行,缩在船上打哆嗦。
不过,这一切倒霉的破事在巡组抵达丹阳郡水段后便彻底消失不见。
到了此段后,顺流而下的官船先是忽然降速,航道也改成大略向北,这个时候,上下如何还不知道为什么叫做江东、江西?又如何不晓得,什么是大江中游与下游之分野。
然而,这还不算,航行到这日下午,天和气朗,万里无云,航速又低,众人纷纷出甲板闲聊,正在惬意之时,忽然间,不知是谁一声轻呼,引来所有人注意——原来,脚下航段自南向北,可前方江面尽头,江北、江西,也就是所谓江右那一侧,平原之上忽然平地起了一山,宛如门扉,当面拦住长江航道。
众人虽然很心知肚明,晓得那是一个转弯处,却还是架不住纷纷来看这番妙景。
更有人打趣,要张行来作一诗,一定要文华出众的那种,不许再说什么河下龙之类的顺口溜。
张行心中无语,只能假装不做理会。
吵闹嬉戏之中,船只果然在这扇门扉下转东,但转东之后,众人便复又目瞪口呆起来,原来,从这段自西向东的江面看去,前方江左丹阳郡中居然又有一座山,宛如门扉,而且是直接突入江中,正在航道正前方。
此时,远远望向此山,再看头顶上那一座山,众人自然啧啧称奇。
“这两座山肯定有明堂,不知道唤做什么山?”
很多巡组成员和张行一样,都充满了好奇。
“回禀各位锦衣官人。”
抵达此处水段后,船速已经彻底缓和下来,再加上船上安泰了许多,船上的水军和仆役也都有些随意,自然有老道之人遥遥回应。“这两座山一起,便是传闻中当日青帝爷证道时登的天门山!传闻,若是那些陆地神仙能在此处驾驭真气向上,穿过上面的真正天门,便可成真神仙!”
此言一出,满船轰然,虽然青帝爷那都是八千年前的事情了,故事注定不可靠,但这来头委实够大。
随即,众人稍歇,李清臣复又一拍船舷,想起一事:“是了是了,北面大河那里,潼关上游,也有一龙门渡,和此处说法类似,据说要能在北面大河龙门那里驾驭真气向上过了一定路数,便可化龙!这都是一样的道理,只怕不假!”
且说,周围人喊出天门山三字时,张行一开始还有些懵逼,因为他印象中的天门山不是长江上的,就是陆地上的一座小山,而且那天门也不大,哪里像眼下这两座山,以大江中下游为分野,以长江江面为门户呢?
但很快,他就想起了老朋友李太白的一诗来,登时醒悟。
正想着呢,那边却又嚷叫起来,乃是要让白巡检试一试,看看她老人家一气之下能不能腾过此天门。
白有思听得无语,她还在观想成丹阶段,又不是那些宗师、大宗师的,哪来那么多真气储备?可以直直向上一腾数百丈?然后确保自己落下来不摔死?
便是勉强腾起了,又能如何呢?
而很快,船只便来到东面门扉下,然后随着山下的大江回流轻松一转,再度北向,而当此之时,左右各有苍山如聚,且临江之处也都是笔直石壁,天门之形竟是全然展示了出来。
更要命的是,偌大的江面,阳光之下,居然正有一片白帆孤零零迎面而来,颇有奇趣。
张行看到此处,哪里还不晓得,人家李太白兄的诗是真的有实底的,而一想到这个世界明明有此景,却未必能有此诗,也是一时心痒难耐起来。
不过众所周知,张行素来是不在乎这些的,只是一跺脚,便也不顾及什么,直接回到楼船内,匆匆寻得纸笔,写了四行诗来,然后就走出舱门,昂然来到船头,递给了白有思。
白有思好奇打开一看,正是四句齐整的诗句,与之前的顺口溜截然不同,而且诗句看似写景,却居然一片动态,颇有几分豪气,更有一番推陈出新,再接再厉之意,与二人此时心境也是相符。
换言之,这是一极为应景应人应心的绝妙好诗,便也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