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天气忽然稍作回转,长江畔的江都城反而有些小阳春之态。早上还挂着霜花,中午便又暖的人想穿单衣了,着实让一群北方来的锦衣巡骑们长了见识。
而这一日,抵达江都城的第二巡组组员们早早换上便衣,三三五五往城内外各处游玩,包括领队的朱绶、黑绶和几位白绶,全都在其中,真真就把昨晚生在眼前的大案给抛到一边去了。
无奈之下,案子只能由东镇抚司在本地的陪都朱绶廖恩接手,然后按照流程汇报,同时展开刑讯、调查。
“妙哇!”
一声布衣的张行驻马在大江畔,望着前方江面,顿觉心旷神怡。
“不知道妙在何处?”
副留守周效明幼子周行范本来是奉父命去‘慰问’一众锦衣巡骑的,却不料连白有思和胡彦的面都见到,只遇到了留在驻地往台中写紧急报告以及‘三避魔’原则的张行,还有等着张行的秦宝,最后无端沦为了二人的导游,堂堂方镇公子,居然不气,反而认真诚恳。“我随家父只此处半年,可能是见惯了大江颜色。”
“哎~”
张行当即摆手,然后一手勒马一手指向江心。“周公子请看,江心洲上,芳草萋萋,远望过去,是不是难分春与冬?”
周行范和秦宝一起抬眼望去,却都只能微微颔。
“还有这江畔白沙,被江浪铺陈不断,干干净净,江上蓝天,空寂无物,唯有微风高悬,所谓天青沙白,是不是还有几分秋日空寂之态?”张行复又以手上下一划。
周行范和秦宝上下一看,也都无言。
“再看旁边的树林。”张行勒马微转,摇头感慨。“你们看,树叶皆是青黄色,咱们当然知道这是将落未落的叶子,但如此场景,与春日新叶吐出,嫩黄泛绿又有什么区别呢?而最妙的,还是那边树林下庭院中伸出来的一串梅花……梅花怒放,远远望去,只觉得是夏日花开。”
“然后呢?”秦宝看到周行范茫然不解,主动代替询问。“三哥,这便是盛景了吗?”
“单说一处,当然不好说是盛景,但加在一起呢?”张行当即来笑。“二郎、周公子,你们说,若有一人如小说中那般被神仙所扣,一去百年,此时忽然被放回,落到此处,爬起来四面环顾,敢问,他是以为此时是春呢,还是夏?是秋呢,又或是冬?更别说,大江东去,万古不移,逝者如斯夫,不舍四季,春夏秋冬对我们来说是性命精神,是冷暖兴衰,对大江而言却又有什么区别呢?”
秦周二人各自怔住,一时间竟也觉得眼前景色奇妙起来。
而张行阐述了一番,便直接打马转向,上河堤往之前所说的那片树林而去,但刚刚走了二三十步,来到树林前,身后两人尚在痴痴看着江色,林中便有一人高声笑语:
“阁下神采飞扬,点评有度,不似俗人,不知是咱们江东王陈顾陆谢桓马中哪一家的世兄弟?在下吴郡虞氏东阳房,虞恨水是也!”
张行闻言大笑,立即拍起腰中绣口刀来:“北荒荡魔卫农人出身,先做排头兵,再做锦衣骑,专门来抄灭江东八大家的!”
林中当即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而张行看都不看林中情形,自顾自往树林旁的一处建筑而去,来到建筑前,方才翻身拴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