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奔波了一天的旅人们纷纷被路边酒家传来的阵阵香气勾起了馋虫,打算稍作歇息,在此饱餐一番。
清炖鲈鱼,酸汤肥牛,油焖小河虾,卤味牛腱子肉,酱爆锅包肉,一道道菜快速的摆满了一桌子。可是片刻之间,就没有菜只剩盘子了。
严昀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人。
阳春面,手擀油条,葱油煎饼,蟹粉小笼包,猪肉香油锅贴,醪糟蛋花汤,莜面窝窝头,一碗碗主食琳琅满目的端了上来。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严昀看着眼前的不似人类的男子,只觉得,果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终于,在不知道胡吃海塞了多少美味佳肴之后,对面的男子终于停下了。此时他面前桌子上的被扫荡过后的空盘子已经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了。在这座小山摇摇晃晃快要倒下之前,男子伸手轻轻一推掌,盘子便神奇的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一般,整齐的落入到了旁边走过的小厮怀里,让他吓了一跳,差点摔在地上之后才反应过来,抱着比他身高还高的盘子山,一步一晃悠的颠进了后厨房。
男子满意的收回手,动作风雅的擦了擦嘴角,颇有几分内敛的潇洒——前提是如果他刚才没有一个人吃了十人份的大鱼大肉的话。
看到男子亮起的眼睛,和追踪着店小二的恐怖眼神,严昀果断的伸手把他按回了座位上,忍着额头的黑线以及系统在脑海里聒噪的调侃,小声说道:“够了,顾兄,别再点了。”
被他唤作“顾兄”的男子有着一张格外显小的娃娃脸,两只琥珀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连头发和睫毛的颜色都是淡淡的棕色,似乎本身就比其他人色素淡了一轮似的。
此时听到严昀这样说,他便一脸不满的趴在了桌子上瞥着严昀:“诶……怎么这样~我都还没有吃到饱啊~小云云你明明答应过会请客让我吃到饱的嘛~”
严昀一直淡然无波的面孔突然扭曲了一下,语气也变得冷飕飕的:“顾,飞,翎。我说过,你要是敢再用那种恶心的称呼叫我的话,我就会把你那些好看的头发一刀斩断。”说着比了比袖子里的那一把精致的小匕首。
顾飞翎虽然知道现在严昀的这个身体状况是怎么样也不可能做到袭击自己的,不过想想似乎还是自己有些理亏,便没有再抗议。只是摸摸鼻子埋怨了两句,脸上却露出了饥饿的惆怅表情。
“你这是病,得治,你知道吗?我本来身上就银两不多,你这样直接就把我吃成穷光蛋了!”严昀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这个委屈的趴在桌子上浑身不断散发着“萌萌哒”“很可怜”“饿饿哒”“求喂食”信号的人,感觉自己活了二十年从没见过这么欠打的。天杀的,这半路跳出来的程咬金,一下子就要让他家财散尽了,要知道,那可都是华臻板着一张冷高脸送他的盘缠啊,居然就这样花掉了,严昀感觉自己像被强制胸口碎过大石一样的哗啦啦淌血。
“有什么关系嘛,你就是不承认自己小气。如果怀砂你愿意把你的令牌亮出来的话,这里的酒家还不是随便吃?”顾飞翎用着只有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抱怨着。
严昀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因为这一点顾飞翎说的倒是完全没错。
怀砂,自然就是烟云的表字,也就是现在的严昀的表字。应该说不愧是红砂阁隐秘了十多年的少主,连没什么人知道的名字里都要带个砂字。虽然严昀完全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是他本身最初并没有太过去刻意的去伪装成烟云来生活,反正烟云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为了大纲发布的寻找令牌任务,倒是误打误撞又走上了烟云的道路了。
而这烟云,实际上从小是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被抚养长大的,除了每年固定几次的被秘密带回红砂阁,剩余时间都是在那个环境优美却格外枯燥的世外桃源生活。甚至连“烟云”“怀砂”这两个名字,都是他自己无聊的时候随便取的。身为红砂阁最神秘、被保护的最好的少阁主,因为二十多年没被人喊过名字,所以干脆就对长老们说自己不小心把本名忘得一干二净,不如自己重新取一个。严昀表示这个烟云真的和自己的脾气一模一样,难道说这个烟云其实是平行世界里的自己?
实际上,冥冥中严昀总有一种他和烟云根本就是一个人的奇妙错觉。
严昀放弃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看了看对面扁着个委屈脸的家伙,继续说道:“别耍嘴皮子了,你明明知道我的令牌丢了,还是落在了一个很棘手的人的手里。能不能顺利拿回来还是个问题呢……”
顾飞翎听了这话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有些严肃的表情:“这倒是,不过我还是相信你的手段的。毕竟一路上也见识到你那张纯洁无害的脸下面黑色的阴暗面了~”
严昀突然一下子沉默了,双眼似笑非笑的盯着顾飞翎,直到他认输似的说道:“好啦好啦,我承认,刚才那句其实是那是别人曾经评价我的话,怀砂你做再多的坏事都还是完美的体弱多病俊秀公子~”
严昀双手捧着茶杯第一次认同了顾飞翎的话:“这倒没错。如若不是我这给人根深蒂固的印象,恐怕那天我也救不了你。”说着思绪便飘到了他遇上顾飞翎的经过,那日正是他和华臻告别,然后意外关系大进步的那天,想到这里,严昀淡然的脸上不禁又有一抹浅浅的红晕浮了上来。